【城市故事集】
滄海、鹽田、濕地 百年土地故事
去年春天全球黑面琵鷺普查數量約2,693隻,台灣就佔了2,618隻,是黑面琵鷺最大的渡冬地點,而高雄茄萣和永安濕地是黑面琵鷺主要夜棲地之一,2014年在茄萣濕地渡冬的黑面琵鷺有212隻,創下高雄有史以來最多黑面琵鷺棲息數量,這兩處鹽田濕地正是黑面琵鷺在高雄西南海岸渡冬的食物來源,不只是黑面琵鷺,常見的大白鷺、蒼鷺、鸕鶿、小水鴨、琵嘴鴨、青足鷸、紅冠水雞、喜鵲、紅嘴鷗等多種野鳥也環繞著這片淺淺的鹽田水域嬉遊,看似荒涼的野地,其實生機勃勃。
茄萣和永安兩處濕地的前身分別為茄萣竹滬鹽田與永安鹽田,同屬「烏樹林鹽場」範圍,更早在數百年前,它還是碧水連天的「蟯港內海」,這片大地從富饒的漁場,成為魚塭、鹽田交錯的聚落,乃至現今野鳥繁衍天堂,百年來土地景觀的推移演變,驗證了滄海桑田的故事,也敘述了高雄沿海拓墾發展的歷史。
高雄鹽田的歷史記憶
蟯港位在現今的茄萣,明代《東番記》中名為堯港,茄萣原為濱外沙洲,與本島之間的廣大水域稱為蟯港內海,其範圍北至二仁溪,南至漯底山,約今茄萣、永安、彌陀及湖內和路竹之全部或局部地區,是台灣本島最早拓墾的地點之一。
蟯港內海地區的開發,初始為先民季節性到台灣來往捕魚,進一步短暫停居再到長期定居,產業活動也從內海捕撈發展成築塭養魚和曬鹽,但隨著內海淤積與居民數百年的拓墾,原本水域相當寬廣的蟯港內海,到日治時期已剩新打港(今興達港)一隅。
日治時期工業用鹽需求大增,日人引進新式曬鹽工業並獎勵民間投資,新打港周邊遂成為台灣重要的曬鹽場之一。現今永安地區鹽田之曬鹽始自1908年永安竹仔港庄張作舟邀集庄民約30餘人,於烏樹林庄西邊海埔地申請開設烏樹林鹽場,利用新打港內海海水曬鹽,但往後兩年期間數度遭受颱風侵襲,鹽田財務吃緊,而逐漸轉手給打狗首富陳中和,重組為「烏樹林製鹽株式會社」。
而日本政府為了供應其本土工業用鹽,遂成立「南日本製鹽株式會社」,於1938年徵收新打港內海魚塭,北自下茄萣和崎漏的東邊起,向南方推展,以竹滬為中心開闢鹽田,稱為竹滬鹽田。
1941年臺灣總督府實施鹽業統制,為因應戰時工業用鹽之調度,烏樹林製鹽株式會社被南日本製鹽株式會社整併,二次大戰後又被臺灣製鹽總廠接收,兩處鹽田合稱為「烏樹林鹽場」,後改為高雄鹽場,全盛時期鹽場和岡山火車站間還有輕便的運送軌道,銜接全台鹽業的供銷系統。爾後,台鹽以人工生產不敷成本,陸續關閉所屬鹽田,永安鹽田在1986年售予台電公司,計畫做為煤灰堆積場;茄萣竹滬鹽田則於1987年以開闢興達遠洋漁港之名售予高雄縣政府,結束了高雄沿海鹽田的歷史。
拜訪永安鹽村、瓦盤鹽灘遺跡
來到永安鹽田里的永安濕地,用望遠鏡追蹤野鳥恣意飛翔的身影,除了成行成列的紅樹林,枯水期陽光反射在鹽田淺淺的水域之中,露出破陶瓦片舖排而成的「瓦盤鹽灘」,瓦盤鹽灘不同於一般的土盤鹽灘,更利於鹽的採收,磚紅龜裂的陶瓦破片紮紮實實地嵌在泥土之中,每一片的色差與紋路宛如馬賽克般鑲嵌在大地上,為樸素的漁村帶來瑰麗的色彩,令人想像當年在炙熱陽光下,鹽工頭戴斗笠,捲起褲管在鹽田裡梳把出一壠一壠鹽堆的情景。
永安鹽田廢曬後讓售給台灣電力公司,原本要做為媒灰棄置所,卻因為鹽民補償問題未決遲遲無法使用,加上台電回收煤灰再利用,所以煤灰始終沒有填到這塊土地上,在長期閒置和鮮少人為干擾之下,這一處廣達131公頃低窪感潮帶的荒廢鹽田,反而成了孕育紅樹林與水鳥的動植物棲地。
濕地內的「烏樹林製鹽株式會社鹽務辦公室」就是陳中和接掌鹽場時所興建的,仿巴洛克式風格,正立面山牆中有渦捲紋及草葉紋組成的徽章飾,已有90多年的歷史,平時大門深鎖,典雅而沈靜的陪伴這一處百年鹽灘。
守著鹽灘的還有老邁鹽工和風華褪盡的鹽田村聚落。烏樹林製鹽株式會社最初是由當地居民進行曬鹽工作,但成效不佳,於是招募今台南北門有經驗的鹽工到此地曬鹽,隨著鹽工人數增加形成聚落,現今所見鹽田村老建築實為當年鹽場附設的宿舍。鹽田過去全是內海範圍,據說就連聚落所在都是人工填築而成,鹽田村雖然和台灣大部分的閩南傳統聚落一樣有著紅瓦三合院,但因家戶座落的方式在興建前就已經規劃,有別於永安其他傳統聚落內到處是曲折的巷道,顯得特別井然有序;而緊臨鹽田村、當年鹽工子弟就學的新港國小鹽田分校,也在鹽田村人口外流後廢校閒置,於2011年規劃為「永安濕地生態教育中心」。
竹滬鹽田槍樓 見証台灣鹽業
從永安繞過興達港到茄萣,就是以前的竹滬鹽田區域,當年竹滬鹽田闢建時分為兩區,「一區」在下茄萣和崎漏的東方,即是現在的茄萣濕地,「二區」則為現在的遠洋漁港(情人碼頭)的位置。停止曬鹽後,茄萣濕地同樣成為野鳥天堂,但更令人驚喜的是,當地還保留著一棟見證台灣鹽業歷史的竹滬鹽田「槍樓」,高市府文化局曾邀請專家學者會勘,指認這棟槍樓是高雄地區僅存的建築遺跡,彌足珍貴。
在鹽只能專賣、價格高的年代,許多宵小會摸黑潛入鹽田盜鹽,為維護鹽田治安並保障鹽稅收入,成立鹽警專責巡邏鹽田,鹽田周遭設有碉堡型的槍樓,由鹽警駐守,一旦發現可疑人物就開槍嚇阻。竹滬鹽田槍樓為六角型平面,含屋凸共三層樓、高度約有8M以上,外觀為混凝土粉光,設有機槍射孔及狙擊槍眼,反映出早期竹滬鹽田在專賣歷史下鹽警的任務角色。
野鳥天堂 珍貴的濕地公園
永安鹽田和茄萣竹滬鹽田從開墾、廢曬閒置,經歷整整一個世紀,在時間的演化下,悄悄地繁衍出豐富的海岸自然生態系統,海茄冬、欖李等海岸潮間帶植物陸續進駐永安濕地,蘊育了全台僅次於台南的欖李族群。紅樹林成為最佳的鷺鷥營巢區,其中藏匿著數百隻的夜鷺,蒼鷺數量也高達500隻以上,保育鳥類還包括遊隼、魚鷹、紅隼、喜鵲、紅尾伯勞、小燕鷗等,累計歷年統計達168種鳥類,1999年更被國際鳥盟(birdlife)評選為重要野鳥棲息地(IBA),2007年獲內政部營建署指定為國家重要濕地。
2011年高雄縣市合併後,陳菊市長也曾經率市府團隊造訪永安濕地,決定以低度開發輔以減量設計手法,在永安濕地進行物種、環境監測及復育,規劃共兩期「永安濕地整建工程」,在鹽田村興達路上興建賞鳥亭與賞鳥牆、自行車道,保留地方歷史及濕地完整性,工程已於2013年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