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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專欄】雄雄想起

四色牌

  父親的優點是不賭(這稱不上優點吧)。他的諸多兄弟都賭,但賭的下場都慘,借錢、欠錢,有的還跑路,拖累一家子。我到現在還是沒搞懂,那種一心想贏回來的慾望,是有多不甘心或有多刺激。

  輸是正常的,沒有誰贏過死亡,面對滴答流逝的時間,我們連一秒鐘都贏不回。人生中我遇過,只要是想贏的人,大多會輸。認賠殺出,這麼難嗎?

  我的叔伯們都有聰明,賭要有小聰明,才能勾引人性中的慾望(一夕致富、追求刺激)恰恰父親是兄弟中最笨的,除了年輕時討海、中年後販魚,以及午餐和晚餐不忘喝保力達B加米酒(不知是誰發明的奇怪喝法),他一生,我只能用單調來形容,他連語言都單調到沉默亦不足以形容。

  不聰明的人不知道怎麼賭,單調的人不能感受賭的樂趣。記憶中只有小時候有一兩次,過年期間,我跟著父親到隔壁人家,有人作莊,用象棋壓(比)大小,我大學上了統計系才知道那是「機率論」,莊家永遠占便宜。父親那種賭是再簡單不過的,我看著他輸完口袋裡的小鈔和零錢,然後,他點根黃殼長壽菸帶我回家(他怎麼笨到不曉得小孩不宜涉入賭場呢?)那時我真覺得那種賭只是年節的娛樂,他只是因為過年,賭個應景,賭沒有帶給他樂趣,過完年他就回到他單調的生活,我甚至直到他八十一歲過世,都不知道他的興趣嗜好是什麼。

  相反的,母親就很聰明,理論上她是可以賭的。忙忙碌碌一整年,但也只有新年可以賭幾天,鄉裡的女人和老婦人都打四色牌。(男人打「天九牌」最多,男人總是覺得四色牌只是女人和小孩們的遊戲。)

  記得我的孩子還很小的時候,每到新年我們全家從台北駛返高雄,小孩會很興奮回阿嬤家打四色牌,名正言順地賭博去!四色牌的意義,只是遊戲。派出所大人在過年期間好像是默契,我幾乎沒在過年期間看過派出所大人出來逛大街的,因為碰見了取不取締都很尷尬。

  四色牌,大人常玩的是「十胡」,而我們玩的是靠運氣多而技巧少的「撿對仔」(一人九張,輪流湊對、發牌、抽牌,比誰先把手上的牌配對完)。一年一度,我們舉行家庭「撿對仔」聚會。

  兒子很迷信,一定穿上紅色四角內褲、戴上台北行天宮和咱鄉萬福宮的平安符,甚至加戴繫著他外婆拜的濟公葫蘆墜子項鍊(兒子的說法是,隨和的濟公應該不像別的神明會反對他贏阿公阿嬤姑姑嬸嬸的錢。

  阿嬤不懂國語,碰上台語不太靈光的兩個孫子,幾天玩下來,證明語言最好的學習方式是「寓教於樂」,賭桌上絕沒有代溝,孩子都學會喊:「將士相車馬炮兵」、「呷啦」、「對啦」、「等啦」……用台語喊牌才夠味,當然也要有一些小錢輸贏來添刺激。

  只有這時,阿嬤才會笑逐顏開,說:「恁是每冬回來賺錢的喔?紅包錢攏呼恁兩個囡仔賺賺去囉。」

  從小,四色牌是街坊「老弱婦孺」的年節娛樂,賭是一種節慶,在貧困的鄉村。四色牌更讓我想到一年容易又春天。它就像來自東南西北「紅、黃、綠、白」的遊子一年一度歡聚,一解遊子的鄉愁。對我來說,它是最喜氣、最富平民風味的過年象徵了。

  就這幾天,賭過四色牌之後,靠討海賺食的鄉人又要開始在風險的波浪間,日日與生命對賭,這才是真賭。

李進文
李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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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進文

現任聯合文學出版社總編輯、創世紀詩社主編。著有詩集《一枚西班牙錢幣的自助旅行》、《靜到突然》、《雨天脫隊的點點滴滴》等;散文集《微意思》、《蘋果香的眼睛》等。曾多次獲時報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以及林榮三文學獎新詩首獎、二○○六年度詩人獎、文化部數位金鼎獎等。

 

【名家專欄】港都絮語

民權路上的時間

  我們從中山一路往南走,馬路很寬廣,如果坐公車,不管往北去火車站或往南到五福路口,兩邊的建築都會很精采的把城巿的美學以快速的方式呈現眼底。但我們決定用徒步,體會寬廣巿容與人的渺小間的對比。一步一步踩出來,算是一種慢活的話,慢的節奏更能感覺城巿幅員的壯大,走一個多小時,也不過是城巿的一小隅,漫度幾個轉彎和筆直的路線。

  人行道廣濶,走起來並不累,從中山一路左轉五福二路,商店林立,瀏覽一個個的櫥窗,忙碌的眼睛抑制了足部行走的感受意識,逛街容易令人忘卻身體處於走路狀態,街上形形色色的店舖和建築造型自然使人目不暇給,不覺時間流竄而去,一回神,才發現已經要轉到民權一路了。走民權路才是步行的目的。相較於五福路,民權路無密集商店可分心做櫥窗瀏覽,走在這條路上,不得不注意路樹的綠意招展,不得不感受到馬路的寬濶使對面的建築在綠意遮掩間幾乎像在更遠的距離,也不得不意識到,走路是件詩意且心曠神怡的事。

  讀高中時,因為學校在五福路,有段時間為了體驗騎腳踏車的樂趣,特意騎腳踏車上下學,喜歡騎到民權路,寬濶的馬路,樹木成蔭,騎車有馭風的樂趣,騎在這條路上,即使焦慮遲到在即,也變得無足輕重,真是有療癒效果。上學時是獨自騎車趕自習時間,放學時,有要好同學蕭並肩悠哉悠哉騎車聊天,蕭的家就在民權路的某個横向街口彎進去,有時路上話沒聊完,乾脆去她家吃晚餐繼續聊。

  冬日的陽光、夏日的濕熱、甚至雨後的一場雨,都成了騎車身影的伴奏。某個夏日,我們仍是打掃過校園花圃後,一起騎車經五福路轉到民權路,路寬,騎來很濶氣的可以稍微拉開點距離,大聲說話,我們說得忘我,前方迎來一條風箏線,看這路多豪奢,竟還容得下一旁有人往路上放風箏,我們腳踩踏板往前,研判一時煞不住,蕭急忙騰出手來將迎向我眼前的風箏線擋下,手背近虎口處馬上被線割出一條血路,若不是她擋下,那線應該割向我的臉頰或頸子。此後她手上一直留下這個割痕,友誼的註記。因此而難以忘記的一條路。

  北上念書後,看慣了台北腹地有限的馬路和路旁密集遮去天空的樓群,寒暑假回高雄,踩馬路或坐車遊馬路,更能感受寬濶的馬路是多麼能培養心靈氣度的生活資源。當然能走民權路時,一定要選擇經過,經過那成排的路樹與溫暖的友誼記憶。

  選擇走路,是為了緩和匆促時間帶來的壓力,慢慢欣賞路樹和享受步行的樂趣,來到四維路口,往日的一片空曠如今已是巿政中心,附近的高級旅館造型也相當講究。綠意蒼蒼,莽莽如曠原的路景早已成了精緻美麗的路段。其間的復華中學,過去每經過,總覺校園深深,學校入學門檻雖低,校門望進去,卻有泱泱大氣,如今校門仍在那裡,昭示著時間有它的變與不變。即任再匆促的時間,造就了什麼,也總有留下一些珍貴的什麼。

蔡素芬(小路·攝影)
蔡素芬(小路·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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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素芬

一九九三年以《鹽田兒女》獲聯合報長篇小說獎,並改拍為公共電視開台戲劇,其他主要著作有長篇小說《姐妹書》、《燭光盛宴》, 短篇小說集《六分之一劇》、《台北車站》、《海邊》及譯作數本。由於長期擔任媒體文學編輯人,亦編選了《九十四年度小說選》、《台灣文學三十年菁英選:小說三十家》等書。二○一四年最新推出的鹽田兒女系列第三部《星星都在說話》締造了長篇小說的新里程。

 

【名家專欄】寫畫高雄

crazyJASON/繪圖
crazyJASON/繪圖

橋仔頭百年糖廠 Ciaotou Sugar Refinery

  每當有朋友來找我,總會問「橋頭有什麼好玩的?」我都會帶著他們到橋頭的糖廠晃一圈,做個小導覽,半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橋頭糖廠歷史能追溯到日治時代,距今已超過百年的歷史。一直以來在橋頭,等於是後花園般的存在,提供大家休閒散步或是辦活動的好場地。

  小時候家裡因為教育環境因素,幫我轉學到了糖廠裡頭的興糖國小,是一間全校不到千人,每個年級只有1至2班的迷你國小,雖是迷你,但我們有著全糖廠區作為校區,是最小的大學校!每當戶外教學或體育課,我們總會被帶到校外糖廠區上野外課程,後來長大才理解到,原來那時我們就有森林小學的概念了!(笑)裡面的樹木植物真的是驚人的多,橋頭糖廠有百年歷史,在幾十年前有些樹木早已很高大,所以推斷這裡大樹至少百年以上。在蓮花池邊宿舍區最大的雨豆樹下,馬修‧連恩曾經在這演奏開唱。

  寫到這大家可能會納悶,為何廠區裡有個國小?(現今還持續運作著)原因是因為:台灣糖業糖廠在日治時代由日本人經營,整個廠區一分為二,一邊是糖廠區,另一邊為宿舍區。宿舍區也附設有理髮部門、學校、冰品販賣部、招待行館等設施。早期提供給員工的宿舍都是日式木造規格,附有小院子。印象中還有電影電視劇特別來取景拍攝,可惜後來木屋保存不易,就漸漸荒廢了……

  所以,童年時光我幾乎在這度過,每當戶外課或是放學後,我跟朋友們都在大森林裡野、在大樹下的球場玩躲避球、追逐著在電線上奔跑的松鼠,或是偷跑到防空洞裡探險。最深刻的是樹上或草叢間,總會找到很多彩或長相奇怪的蜥蜴,童年總覺得「怎麼有這樣酷的生物」,根本是迷你版的恐龍。

  過了好一陣子,原本從省道遙望廠區方向,可以看到整片森林綠地,一直延伸到地平線上,捷運興建時,特別蓋起了高架橋,維護這片綠地,這也是橋頭、橋頭糖廠、青埔三站是高架橋站的由來。

  當我回憶完了這一串,才發現我的青春時代已經結束了。而糖廠至今屹立不搖,像個老朋友一樣,只要去找它,它一直都在,一直陪伴著大家。若有空閒,不妨搭上捷運舒服的去晃晃走走吧,享受一下難得的芬多精浴,更別忘了吃吃特產紅豆酵母冰!

  PS.紅豆酵母冰正統吃法是稍待有點融化後,用湯匙攪拌成泥狀,把紅豆均勻攪散最好吃!

 

crazyJASON
crazyJA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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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crazyJASON

本名許殷豪,土生土長高雄人。無師自通繪畫、攝影,從事過平面設計、插圖、活動企劃。以高雄為據點持續推動「藝術生活化」為理念之獨立藝文活動、展覽。近期以教學、商品設計開發為主要工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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