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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文學】

紅豆與白羊

  正是有一方土地,才有這番情懷。

  直到卅歲,我才慢慢知道,我的來處是一個還算有故事的家族。

  然而這個故事一直以來,就只是以斷斷續續,若有似無的線索,穿梭在平凡的生命長河之中,甚至以一種隱晦的詩意存在。

  但只要我向人遞出名片,或報上姓名。

  「喔!大寮人吧!」只要是在高雄地區稍有閱歷的人,一定會搭上這句話。

  「那麼你認識某人吧!他是我的妹婿。」

  「歐,不……有好幾個村都姓張簡。我,不認識。」

  「但你爸爸可能認識……你可以回去問問看。」

  像這種「半路認親戚」的事情,在我身上三不五時的就會發生。

  妙的是,有好幾回真的認到了素未謀面的堂姐、表妹或宗族長輩。

  我們是這樣做定位的──只要來自同一個村子,互為親族的比例就瞬間提高到百分之八、九十,只要繼續對比父親、叔伯、祖父的名字,就可以確認彼此的關係。

  才幾十年前的事,大寮或是我們的村,都還是相當封閉的鄉下地方。村裡的外姓人家很少,三代人念同一所小學、清明的時候也掃同一口墓,同姓之間全帶著或遠或近的關係。直到父親這一代的年輕人,一個個開始離開鄉村,到鄰近的高雄工廠上班,假日才用摩托車載著妻小回家,是我自小就有的記憶。

  特別是寒暑假,孩子都回阿嬤家渡過漫長的假期,孩子間快熟,村子就變成這群都市游牧小孩的遊樂園,有一年父親竟然買了一公、二母共三隻羊,那年暑假,我們姐弟三人從村裡到外圍的田邊圳溝,都帶著羊兒四處蹓躂吃草,後來還生了好幾隻小羊。

  如果是現在的父母,可能會買小狗吧!

  南部夏天二期稻作之後,再種一期紅豆,可以收成時就已經接近過年了,孩子們也會跟著父母一起下田採收紅豆,直到太陽下山賦歸時,另一群孩子接著進到黃昏的田間,在逐漸昏暗的天色中,揀拾從豆莢裡掉落的紅豆籽。

  「食物是珍貴的,我們收不完的,別人揀去了,卻可以享用!」這個依偎著農業社會的珍貴價值,豐富了我們的童年。

  繁複的農事,我不能全然的理解,只記得夏天的鄉間總是有午后雷雨,田裡的事就得告一段落,小孩也不能四處撒野,祖母從倉庫裡倒出一整盤的紅豆,在竹篩子上搖啊搖,發出沙沙的聲響,再拿出凳子和牛奶罐,要我們幫忙挑出紅豆裡的碎土、枝葉和石頭,每撿一顆扔到罐子裡,就會「咚」的一聲,有時響,有時悶,應和著屋簷滴下來叮叮咚咚的雨聲,這也是夏天。

  直到現在,大寮都還是南部重要的紅豆產區,有的農民開始刻意捨棄噴灑落葉劑,改採人工採收,市場的價格更好。而我家的紅豆田早已不再種植,對面的農田在兩季稻作之後的休耕,都會灑下日日春、波斯菊的種籽,在大寮紅豆節前後開成美麗的花海,花謝後再剷成綠肥,滋養下一季的稻作。

  每逢花開的冬季,和兄弟姐妹一起,陪父母在前庭幾十年的雞蛋花樹下一起賞花,總會聊到在這片田裡的舊事,而毗鄰的是叔叔嬸嬸的家,喫茶喝酒的聲音都能聽聞。

張筧
張筧
Information

◎張筧

曾任台灣時報、自立晚報記者,現為自由撰稿,參與《剝復─莫拉克風災重建三年微紀錄》、《暴雨後,看見彩虹—莫拉克災後的幸福再發現》、《我在阿塱壹深呼吸》等書的採訪寫作,長期以對公共議題具高度關心和採訪經驗,為城市發展歷程留下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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